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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明姜身形筆挺地站在人群邊緣,三公里的路對他而言不值一提,他連氣都不需要多喘一下。
季初燕終於可以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喘了半天的氣,才站直身體朝鄧明姜走去。
鄧明姜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隨他腳步而動。
季初燕很喜歡這種感覺,讓他很有安全感。
鄧明姜在專注地看著他,而不是視他為無物,明明他們倆離得很近,可中間宛若隔了一條鴻溝。
距離越來越近。
最後,他在鄧明姜面前站定。
「我好累,快跟不上你了。」季初燕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他抹了把臉上的汗,裡面的衣服也被打濕,熱氣從領口冒出來,黏糊糊地覆在皮膚上。
鄧明姜說:「你不適合小縣城,這裡的路不好走,你容易摔跟頭。」
季初燕似乎沒聽懂鄧明姜在說什麼,笑容不變:「你看我一路走來也沒摔過跟頭。」
「我看到了。」鄧明姜伸手抓過季初燕的手背,翻過來一看,上面擦出了一小片很淺的血色。
季初燕想收回手,可鄧明姜抓得很緊。
鄧明姜說:「這不是差點摔了嗎?」
「那也沒摔。」季初燕一個用力,終於把手抽了回去,他扯了扯衣袖,用毛衣的袖口遮住手心。
鄧明姜沉默地看著他。
季初燕早已累得不成樣子,張著的嘴合不住,眼皮疲憊地搭著,被汗水浸濕的頭髮貼在腦袋上,如果他們不在外面,季初燕應該會立馬躺到地上睡上一覺。
然而季初燕眼裡的倔勁還在,猶如一根勒緊的繩,兩眼死死盯著鄧明姜,他重複道:「我沒摔跟頭。」
「……」鄧明姜嘆了口氣,轉身朝超市入口的右邊走去。
季初燕也不問原因,緊跟在他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藥店,鄧明姜問店員要了棉簽和酒精噴霧,結完帳離開藥店,他帶著季初燕在空地邊的長椅上坐下。
掌心磨破口子,酒精噴在上面很痛,季初燕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鄧明姜拿著棉簽仔細擦著傷口,沒抬眼皮:「後面注意一點,小心別碰著水了。」
「好。」季初燕的聲音有些抖,疼過之後,他說,「謝謝你,鄧明姜。」
鄧明姜拿起瓶子又是一噴。
季初燕痛得直接叫了出來。
鄧明姜聽在耳里,卻毫無反應,他換了根棉簽繼續擦拭傷口:「我沒等你,也值得你謝嗎?」
酒精刺激得傷口太痛,季初燕瞬間紅了眼眶,生理淚水一顆接著一顆地從眼裡滾落,他的身體都在隱隱地抖,半天才緩過來,又跟個沒事人似的,抬起手背在眼角一抹。
「不,你等了我的。」季初燕說。
「我什麼時候等你了?」
「如果你沒等我,現在我和你就不會坐在這裡,我還在追你的路上。」
鄧明姜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子看向季初燕。
季初燕的眼睛還是紅的,淚水把眼睫浸得濕漉漉的,小少爺愛掉金豆子,但不管哪次掉金豆子,都可憐兮兮的。
不可否認的是,鄧明姜每次都心軟了。
他不是見不得人哭,他只是見不得季初燕對著自己哭。
小少爺還是笑起來好看。
他把用了的棉簽扔進塑膠袋裡,坐直身體,語氣無波無瀾:「這裡是終點,前面沒有路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得不等。
「只要你想躲,哪裡都不是終點,到處都有路。」季初燕小聲地說。
他曾向鄧明姜道過歉,也在分開的幾個月里把道歉的話反覆練習,可這會兒再開口時,心臟某一端還是被扯得難受。
他習慣了逃避、習慣了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甚至恨不得自己失去那天晚上的記憶。
那些曾從他嘴裡說出去的話變成一個個迴旋鏢,把他割得遍身都是傷口。
他的嘴裡宛若含著一口膠水,每一次張口都特別艱難,他拼命地把在肚子裡揣了幾個月的話往外擠。
「鄧明姜,對不起,那天晚上是我糊塗。」季初燕聲如蚊吶,「我大姐和二姐的婚姻美滿,我不想在她們面前丟了面子,所以我撒了那樣的謊,其實我和江瑞很久沒聯繫過了,我連江瑞在幹什麼都不知道。」
要承認自己內心的陰暗是件很難的事,若面前是其他人,季初燕永遠也開不了口,他寧願把這些想法全部爛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