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第1/2 页)
這位作者的這些哀泣讀起來,就好像是阿爾方斯不但把他弄破產,還帶著一群打手衝進他家裡,將屋裡的東西全砸個稀巴爛,再用穿著帶馬刺靴子的腳在他的肚子上亂踩一通,最後還把他的妻子女兒搶去抵債了似的。
「對一些重要的事實,善良的法國人們已經忍耐了太久,而我們作為記者,有的是出於審慎,而更多的則是由於恐懼,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關於這些猶太銀行家,不消作者多說,諸位讀者想必都已經有所了解。至於他們的錢從何而來,這也十分清楚:通過巧取豪奪和欺詐,阿爾方斯·伊倫伯格先生和他的父親已經積攢了巨額的財富,而這些財富也成為了他們用來撬動政局的槓桿……」
「……從布盧瓦的銀行業開始,伊倫伯格家的觸角將伸向各行各業,在這一地區遍地開花,這使得那一幫人距離自己的目標又進了一大步——而他們的目標,就是成為法蘭西的幕後操縱者……」
「……而伊倫伯格和他的同夥在法蘭西的陰謀,是一個更大規模的猶太人陰謀的一部分。這一陰謀由一些著名的國際銀行家共同策劃,例如那個分支遍布歐洲的羅斯柴爾德家族,為俾斯麥服務的布萊希羅德,還有奧匈帝國的埃弗魯西家族,這些猶太人就像是病毒,感染一個又一個國家,破壞他們的金融和經濟秩序,用這些民族的鮮血充實自己的金庫。久而久之,各個高貴的歐洲民族不斷衰落,而猶太人則不斷壯大,就像寄生蟲殺死了宿主一般,猶太人也將實現他們的目標——猶太人統治世界!」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呂西安將報紙捲成一團,扔在地板上,「恐怕只有白痴和瘋子才會相信這些東西。」
話雖這麼說,可呂西安心裡明白,有不少人還是會相信這篇文章當中所提到的這些荒誕不經的觀點的,或者說,他們本身就這樣認為,而這篇文章的胡言亂語,恰恰說到了這些人的心坎里去。
所有的政治思想和理論,所回答的都是同一個問題:誰是我的朋友,誰又是我的敵人?人類作為群居動物,天生就有抱團的需求,而且會選擇自己所認為的「朋友」一起抱團,而將「異類」排除在外,無論是社區,階級,還是國家,都是用這樣樸素的邏輯組織起來的。可以想像,如果沒有了「異類」和「敵人」,任何一個共同體都不能穩固存在。
猶太人作為流浪千年的民族,他們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都與本地人不同。而他們由於受到主流社會的排斥,從中世紀開始就普遍從事商業和被視作罪惡的銀行業,這也讓他們在公眾輿論當中被視作奸詐狡猾的民族。這樣一個富裕卻缺乏政治話語權的民族,從羅馬時代開始,就是充當」異類「的最好選擇。
法蘭西作為西歐的文明國家,並沒有如東歐的俄國那樣濃厚的排猶主義,但人們也普遍將猶太人視作異類。猶太銀行家們的所作所為,也令許多人對他們抱有敵意,而上層階級的法國人也或多或少地在將不滿的怒火引導到猶太人身上。自從普法戰爭之後,法蘭西的復仇主義烈火絲毫沒有熄滅過,這些復仇主義者普遍將猶太人視作用金錢就能輕易收買的潛在賣國賊。在各種因素的共同助推下,反猶太主義的野火正在不斷蔓延,而在外省表現的更加強烈。
這一系列文章在布盧瓦城裡引發了討論,除了雙方的死硬派支持者之外,其他的中間派對於這些文章都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他們雖然抱著對猶太人本能的不信任感,可畢竟阿爾方斯曾經來到過這裡,親自和他們見過面,這些市民們很難將這個英俊禮貌,討人喜歡的年輕人與報紙上描繪的那個惡魔聯繫在一起。
呂西安決定不再理會這些無聊的攻擊,他按鈴讓僕人收走這份被他揉成一團的報紙,同時下令備車,今天下午,他要去本市的退伍軍人俱樂部發表演講,這是幾天前就已經計劃好了的。
馬車帶著呂西安先來到競選總部,接上了蒂貝爾先生。
「您怎麼啦?」他看到上車的蒂貝爾先生哭喪著臉,兩條眉毛朝下耷拉著,鬍子也卷了起來,就像是被雨水擊打過的葉子一般。
「拉薩爾剛剛給我送了信。」競選經理說話時很難掩飾自己的煩躁,「今天早上他聽到萊菲布勒和他的侄子謀劃,要把您今天下午的演講攪亂。」
「那麼他們打算怎麼做呢?」
「自然是花錢雇一些人去砸您的場子,例如在您演講的時候喝倒彩,或是朝台上丟東西什麼的。」
呂西安不禁啞然失笑,看來萊菲布勒的確是感受到了壓力,不然也不會連如此下作的招數都要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