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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方斯將匣子從車上取了下來,他捧著那匣子的樣子像是教堂里捧著聖體匣子的助祭。呂西安突然反應過來,這傢伙是個猶太人,這令他有些想要發笑,可他又笑不出來。他感到自己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只能看著自己的軀體做出各種機械的動作,簡直就像在夢遊。
阿爾方斯和對方的證人一起打開了匣子上的封條,一人從裡面拿出一把手槍,各自往裡面裝上彈藥。做完這一切後,銀行家轉過身,朝夏爾點了點頭,於是夏爾立即抓住呂西安的胳膊,將他帶到其中一根手杖所在的位置。
阿爾方斯將手槍塞給呂西安,「等有人喊『放』的時候,您就抬起胳膊開一槍,就像我們昨天練習的那樣,明白了嗎?」
呂西安動了動嘴唇,他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於是他只能張了張嘴,簡直像是一隻在魚缸里吐泡泡的金魚。
「很快就結束了。」阿爾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頭大步離開了他。
呂西安微微苦笑了一下,的確,一切很快就都結束了,只是不知道會以一種怎樣的方式結束?五分鐘之後,他是坐著馬車回家,還是躺在車上被人送回去?
德·拉羅舍爾伯爵此時也走到了另外一根手杖所在的位置,他終於看清了伯爵的面孔,並沒有在上面找到憤怒或是仇恨的痕跡,他的臉上是一種莊重而憂鬱的表情,如同那種宗教畫作里即將受難的聖徒。他的目光與呂西安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但他並沒有做出反應,而是平靜地看著呂西安,從那一對心靈的窗戶當中,看不到什麼感情的波動。
「預備好了嗎,先生們?」遠處的一個聲音喊道。
「準備好了。」呂西安說道。對面的伯爵沒有說話,他沉默地點了點頭。伯爵用右手握著手槍,手槍貼著他的褲管,呂西安突然想到,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伯爵拿著武器。
「請聽號令!」那人用足力氣喊道,「一!二!三!放!」
呂西安感到自己的胳膊像彈簧一樣彈起來,他勉強用準星對準對面伯爵的身影,在他反應過來以前,自己的手指已經扣下了扳機。
轉瞬之間,一切都靜止了下來,他聽到樹冠在微風中顫動的聲音,聽到積雪融化產生的小溪傳來的潺潺流水聲,聽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可過了仿佛一個世紀的時間,他才聽到手中傳來的槍聲,看到槍口冒出來的白煙。他看到對面德·拉羅舍爾伯爵的槍口指向天空,於是他連忙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看到紅色,也沒有感覺到疼痛——伯爵朝天開槍了。
呂西安欣喜地抬頭看向伯爵,剛好看到對方倒在了雪地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像是有人衝著枕頭打了一拳,他看到伯爵的證人大步跑了過來。
他感到自己被人抱住了,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是阿爾方斯——銀行家正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您沒有受傷吧?」阿爾方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慮。他為何會感到焦慮呢?呂西安想不明白,明明是他讓我面對槍口的呀……
「我想沒有。」他搖了搖頭。
突然,像是一隻冰手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渾身一軟,那把手槍從他的手中落在地上。德·拉羅舍爾伯爵死了,一個聲音在他的腦袋裡尖叫著,被你親手打死了。
「不可能,」他感到自己的四肢開始發麻,「我不可能幹了這樣的事情。」火焰在他的腦海里燃燒著,以他的理智為原料,烤得他渾身的鮮血都沸騰起來。
他用力掙脫阿爾方斯的懷抱,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伯爵的方向跑過去,決鬥的距離是三十步,可在他看來卻比三十公里還要遠。
德·拉羅舍爾伯爵的頭靠在醫生的腿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呂西安連忙看向雪地,可他並沒有看到血跡。
醫生在伯爵的肋下按了一下,德·拉羅舍爾伯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身下的雪地還蒼白,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肋骨斷了。」醫生宣布道,同時伸出手去掏伯爵的口袋,他掏出來了一個看不出形狀的金色物體,「真是奇妙!子彈正好打在這上面,要沒有這東西,他的肺已經被打穿了!」醫生解開伯爵襯衣的扣子,那白色的皮膚上發黑的青紫真是觸目驚心,但並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
呂西安看著醫生手裡的那個金色物體,那是一個小小的圓盤,子彈正好打在中央,卡在了洞裡,讓那玩意看起來像是一個被踩扁了的橘子。突然,他意識到了那是什麼:在倫敦的時候,他曾經給伯爵買過一塊懷表,那是他送給伯爵的聖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