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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巴拿馬運河公司的股票價格在交易所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突破了六千法郎的關口,這個時間比起公眾普遍預料的還要提前了好幾個月。這樣的好消息讓最為冷靜的人的頭腦都開始發熱起來,理性的思維不再存在了,他們如今有可能做出任何的瘋狂舉動。經濟學如今已經被拋到了故紙堆當中,巴黎證券交易所的行情已經改寫了過去的一切陳腐法則,這是新的時代,在這個新的時代里沒有衰退和虧損,只有永恆的繁榮!
在這場投機狂潮當中,海外銀行的股價也乘風而起,到了六月底已經接近了兩千法郎。到了七月,在阿爾方斯的主持下,對海外銀行的宣傳簡直如同星期天早上教堂的鐘聲一般震耳欲聾,無論身處何方都難以躲開。每天的報紙上都登載著為這家銀行大肆吹噓的一系列廣告,街邊的廣告牌上也打著這家銀行的名字;社交界裡更是流傳著各種一夜暴富的傳聞,那些因為海外銀行而大發橫財的人們將這家銀行比作下一個巴拿馬運河公司,並充滿信心地預言,這家公司的股價用不了多久還要再翻上一番。
在政治新聞的評論版,海外銀行的名字也不斷的被提起,政治評論家們不斷地提醒公眾:在這個殖民擴張的大時代里,海外銀行對於擴展法蘭西在北非,乃至於近東和中東地區的利益,都可以說是至關重要的。既然英國人把他們的銀行開到了亞歷山大港,開羅,亞丁和印度,乃至於新加坡,香港和上海,那麼法國人也應當在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和敘利亞建立自己的金融殖民地。阿爾方斯甚至請人創作了一部名為《北非奇妙之旅》的小說,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法國旅行家,在離開阿爾及利亞和突尼西亞二十年後故地重遊,卻發現當地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本書在一個月里竟然賣出去了二十萬冊,想必不少讀者在讀完這部書以後都會認同海外銀行擁有著光輝燦爛的前景。
甚至連宗教界也為海外銀行大唱讚歌,天主教會期待這家銀行在非洲和中東的擴張能夠讓天主教的影響力同樣得以擴張,甚至能夠深入到耶路撒冷這個聖地當中來。一位紅衣主教將這場狂熱的資本輸出比作「新時代的十字軍」,中世紀時腓力·奧古斯特國王和聖路易試圖用軍隊去收復聖地,而今天,海外銀行將用它的證券和資金實現一次兵不血刃的征服,只要能實現這個目標,那麼這家銀行後台老板的猶太人身份暫時也可以被忽略不計。由此可見,只要時機正確,就連人類最為貪得無厭的欲望也是可以被神化的。
在這樣的氣氛當中,七月初海外銀行將要再一次增發股票的消息如同雷霆一般炸響,如同閃電一般將交易所里一張張貪婪的面孔照得通亮。「增資」和「發行新股」這一類的詞如同魔咒一般,從每個人的嘴裡說出,他們虔誠的說著自己也不明白的金融術語,就好像說一下這些詞彙,金錢就會像雨水一樣落在他們的頭頂。
在這次增發的消息放出去以前,呂西安已經得到了承諾——阿爾方斯會為他買下和他目前持股比例相同的股票,他只需要寫一張欠條就好了。而等到消息公布以後,作為海外銀行的大股東和阿爾方斯眾所周知的「朋友」,呂西安每天都被那些試圖走他的關係買到新股的投機者所包圍,惹得他不勝其煩,對這類人一概擋駕。
但有一些人他不得不耐著性子接待一番:增資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萊蒙托夫將軍親自帶著女兒來他在部里的辦公室拜訪,這位俄國外交官用一種低聲下氣的態度,請求呂西安能夠幫忙,讓他能夠買上三十萬法郎的新股。
呂西安大為驚奇,「您從哪裡弄來這三十萬法郎呢?」
萊蒙托娃小姐替她的父親做了回答,「爸爸從彼得堡的一個猶太人放貸者那裡借了一筆高利貸,」她的語氣十分憂鬱,「利息比起正常的市場利率……要高一些。」
「多少?」
「一年百分之二十,」萊蒙托夫將軍說起這個數字的時候語氣有些飄忽不定,然而他還是用力挺直了身子,「但我很確信半個月的漲幅就能把這筆利息賺回來。」也不清楚他說這話是為了說服呂西安,還是試圖說服他自己。
「這恐怕有些困難。」呂西安向將軍坦誠,如今想要走阿爾方斯門路買股票的人數不勝數,其中多的是比將軍位高權重的人物,再說這一次發行新股大部分都是給原有的股東按比例定向增發,將軍一開口就要買三十萬法郎的股票,未免也太貪婪了些。
「是的,是的——但是如果您願意說幾句話的話,相比伊倫伯格先生應該不會……」將軍有些不安地抓著頭頂所剩無幾的頭髮,他似乎很難下決心說出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