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4 页)
18
天色将晚的时候;仁军领着礼九、大秃子进来了。仁军的手上拿着一把奇怪的大刀;看上去沉甸甸的;刀头上满是黄锈。礼九则拿着一把挖地的三股铁叉;叉头冲上。大秃子提了一根剥了皮的树棍子。三个人十分唐突地走了进来;王助理不由得一愣。他问仁军:“你们这是干什么?唱的哪一出啊?”
仁军说:“队长请王助理去他家吃晚饭;说是割了十斤肉;打了五斤酒。”
王助理顿时换成了笑脸:“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呀。”他说。
“队长让把工作组的同志都叫上;说是慰劳一下。”
“他们轮流吃饭;要留人看守反革命。”仁军说:“队长说;看守罗晓飞的任务就交给我们。”
王助理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这时;勤务员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小七子合上了材料;二号、三号从肩膀上卸下步枪;在找地方放。模样粗黑的勤务员则寸步不离王助理。王助理打量完仁军他们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再次落实在仁军的身上。
“会使枪不?”他问。
“咋不会?我是队上的民兵排长;以前在公社上打过靶。”
王助理招了招手;二号、三号争着把枪递过去。王助理接过其中的一杆;扔给仁军。后者看似木讷;接枪时却不无敏捷。只听当啷一声大刀落在地上;那杆三尺来长的钢枪已到了仁军手上。王助理看在眼里;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仁军将枪口冲下;拉了拉枪栓。王助理提醒说:“里面有子弹;要是狗日的想跑;就一枪给我崩了!”
仁军“嗯哪”了一声。
我心里不禁一凛;没想到那柴火似的破枪里真有子弹;一直装着子弹。枪毙;再也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我仿佛看见自己拔足狂奔;一颗子弹如花生米般地飞出枪膛;旋转着射入我的脑后;掀去了半个天灵盖;脑浆顿时飞溅。
这时大秃子说:“还有一杆枪;把它给我。”我心里又是一紧。
仁军瞪了大秃子一眼:“王助理的警卫员不能没有枪。”他说。
王助理说:“我看你是个明白人;什么时候我跟你们大队书记说一下;把你抽到公社人保组来;跟着我。”
仁军说:“王助理看得起。”总算;那杆枪没有落到大秃子的手上。这家伙不比仁军;没心没肺的;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呀?
临走前;王助理让勤务员又给我绑上了绳子。他恐吓说:“老子吃酒去了;你小子放明白点儿;要是不老实、想逃跑的话;后果自负!”说完就大踏步地跨出门去了。
勤务员们紧随其后。跟得最紧的是二号;他背着枪;充当王助理的临时警卫员。大黄狗也一路小跑地蹿到前面去了。它也不是普通的狗;而是警犬。
礼九点了马灯;将它高挂在柱子上方的铁钉上。他将灯焰调到最小;主屋里更加昏暗了;比没有点灯的时候还要昏暗。挂完灯;礼九捡起地上的大刀;双手紧握着;然后就不动了。
礼九原先手上拿着的那把三股叉;这时已到了大秃子的手上。仁军则端着枪。三个人围绕我站着;一概只有造型;没有动作;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的人都看着门外。由于天光的原因;外面比房子里要亮。瓦屋的院子里稍暗一些;昏黑之中;古井的井口上似乎正冒出袅袅的黑气。
没有人和我说话;仁军他们也不互相说话。
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磨了磨屁股;坐下的板凳腿擦着地砖嘎吱响了一声。马灯里的火苗跳了跳;就像是要熄灭了。
“都是一个村子上的;不要那么严肃嘛。”我说。
礼九最先响应;冲我笑了笑。我看见他的白牙一闪。平时礼九的牙不免黑黢黢的;那是抽旱烟抽的。难得呀。
我没话找话;对礼九说:“这刀挺漂亮的;就像以前唱戏用的。”
“不是唱戏用的;是真家什。”礼九说;“我们姓范的先人留下来的;前二年就供在这瓦屋里。”
“这二年呢?”
“这二年福爷爷收起来了;是他让我们拿上的。”
我“哦”了一声;就又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队上的麦子都收得差不多了吧?好在这几天天晴;没下雨。”
没想到礼九长叹一声;手上的刀也垂了下来:“天帮忙也没得用;人自己作啊!”
“怎么啦?”我问。
“你关在这里是不晓得;为国被他哥为好用草叉给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