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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来到了安多县境内的一个小岛上。岛的周围是一些淡水湖,上面铺满了丰美的泥草和羊羔花,再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看见黛蓝的山,多种颜色的山,山下住着几户藏族人家,帐房和羊群成了小岛的神秘点缀,牧羊的姑娘在暮色中踩着尚未解冻的冰层在岛上穿梭,这使我又增添了几分对查良庸小说中尘世人间与美丽仙界的迷惘,我在幻象中向岛的中央飞去,耳边有翅膀扇动空气的声响,那一刻仿佛我自己也长出了翅膀。我停在一排细细的七彩光柱上看黑颈鹤在七色火旁独舞,不是一只,是一群,那优美的舞姿和动听的声韵,使人仿佛可以抵达仙界。可不知为什么,其中一只体积极其硕大的黑颈鹤,一直不安地望着我,并发出凄凉的悲鸣,让我内心一阵颤抖——她有美丽的长翅膀,美人般的长腿,极富观赏性的长嘴,在她的翅膀下排放着一窝鹤蛋和几只刚出壳的小鹤,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和那只大鹤的声音形成了一支人和自然界听了都感觉伤怀的挽歌。她是生病了?还是在企盼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又怕惊扰它们,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来到山下的藏族人家。
一个表情绝望的藏族少女在阿爸的安慰下不停抽泣,泪痕在她娇小的脸上涂成了一条三寸长的小溪流。我用藏语对他们说:“卓玛啦,岛上有一只黑颈鹤在哭泣,你们听见了吗?”
“它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有人拿走了它刚生出的孩子。我阿姐骑马追盗鹤者去了,现在还未归来。”少女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拥有一头美丽卷发的阿爸看了我一眼,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狠狠地吸着手中的鼻烟,他看上去很年轻,不知为何却沉默不言。
“每天早晚,我和阿姐都会到岛上看黑颈鹤的。春天来临时,我们,还有阿爸,都会站在岛上望着天空,盼我们的黑颈鹤从藏南归。夏天我们会到草原上给黑颈鹤寻找它们喜爱的食物。多年来,我们这里的人一直不准外面的人靠近小岛一步,不准谁动它们一根羽毛。可是,可是这阵子,前来小岛看黑颈鹤的人越来越多,昨天因为放牧晚归,所以……哎。”
“卓玛啦,别难过,但愿你的阿姐可以找回那只小鹤。”
“多少年了,黑颈鹤一直与我们亲密的生活在这里,每当暴风雪来临之前,她们就会展翅而飞,在空中发出高昂的叫声,以此告诉阿爸:快快收起帐篷外烤晒的奶渣,盖好那些燃料牛粪。”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神鸟,真是神鸟呵!”
“别说啦,金珠玛(解放军),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阿爸突然站起身,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
“对不起,我不是来伤害她们的,请相信,请相信我和黑颈鹤有个约会,我断定那只被人偷走的小黑颈鹤一定会飞回到这里来。”
……
我和黑颈鹤有个约会(2)
半年后,阿爸带着两个卓玛从羌塘坐火车到拉萨找到了我。小卓玛对我说,在我走后的第三天,那一只幼小的黑颈鹤果真飞回来了,他们说不出有多高兴。阿爸还说,想不到金珠玛的预言真准。菩萨保佑,幸好她飞回来了,不然他现在还在误会我呢。大卓玛告诉我,此后,只要遇到有陌生人来的时候,小卓玛就会高声地喝令他们离黑颈鹤远些再远些,并声称那是拉萨金珠玛米小凌阿咕拉(叔叔)的黑颈鹤,请你们快点离开,不然他手上有枪。
听了之后,我既高兴又忧心,我知道我是在替那只悲伤的黑颈鹤担心,因为她流着泪的眼睛反复出现在我醒着的梦里。如果世界上有一条最短的溪流也需要人记住,那么就请记住黑颈鹤三寸长的泪眼吧。对于漫长的记忆,有时,记住最短的溪流远比记住最长的河流,最高的主峰,最大的沙漠更具深刻意义。
握一把苍凉的阳光(1)
光芒为父,光线为母。
—题记
西藏的阳光是燃烧的锡,闭上眼睛也能让人感受到刺眼的亮。
在湖面海拔5000多米的西藏最具传奇色彩的拉姆拉措冰蓝的水草上,在满山遍野的雪与莲之间,在吹满长风的昌珠寺里,阳光就像苍茫冬日那一路金黄的胡杨叶子,籁籁籁地从天庭上落下,把许多神秘和残酷的美感一直掉落到我的心里。
抵达当雄草原的时候,我忽然迷乱起来,燃烧的心灵简直不能承受这种兴奋。当时,我无端地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捡起一根香草,从炽热中去认取,认取一个亘古不变的阳光世界。
纯白的云朵像羊群在山坳里俯冲。而遥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则像韩书力笔下的泼墨画,带着酒歌的侵袭和诸多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