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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生活只能向前看,人生不如意十之**,我这样相比很多人来说,已经很好很好了。
我的话也让信陷入沉默。
这真的是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喔,想想信的坎坷肯定不会亚于我,父王兵败身亡,和家人分离,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到现在,能说好么?从他满面的风霜和他这一年纪不该有的疲惫中,我知道,他很不好。
信犹豫了半响,终究浅浅地笑道:“我也很好,阿姐。”
是啊,我们还能见面,这对于生逢乱世的人来说,是件多么庆幸的事情。
我拉着信的手,笑问道:“还喜欢吃肉么?”信小时候只吃肉,从来不碰蔬菜,我那时候就很担心他营养不均衡,或者是营养过剩,可是他小时候一直都很瘦,是江南人那种秀气的模样。
信轻轻点头,笑道:“我还是很讨厌吃蔬菜,上次在晋州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吃树皮了,我还是要吃肉。”
他说完愣住,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半响,伸手轻轻抹去我的泪水,笑道:“阿姐你看,我不吃树皮,还是活下来了。”
他的话让我的泪流得更凶,像是开启的闸门。信愣在那里,一时无措后,把我拥在怀里,低声在我耳边说道:“阿姐,我还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袍,我抬头看他有点黝黑的面容,突然有一种感觉:我们所认为的沧海桑田,其实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我对信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缠着我给他讲故事的那个小不点上,没想到,现在的他已经开始安慰我,开始成为我哭泣时的肩膀。
他脸部的轮廓比少时多了几分刚硬,和我上次见到的那个慌乱青涩的少年截然不同,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终究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与死,已经在沙场上磨砺成一个铁铮铮的汉子。
我把脸上的泪水抹去,然后又把他上上下下大量了一遍,笑道:“哟,长成帅小伙了,告诉阿姐,有没有哪家的姑娘相中我们家信啊?”
信的脸色暗了一下,踌躇了会儿,轻轻启口道:“阿姐认识的,盈香,我们本来说好等到晋州之围解了,我就向母妃要了她,可是,盈香她,终究没等到。”
我盯着信忧伤落寞的神情,心中泛起阵阵愁苦,这些人间的惨剧,只能怪这个世道,怪命运。
我轻叹了口气,低低地问道:“越哥哥和母妃还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叫沈玉琼母妃,想想我这一世的家人真的越来越少了。
“二哥去了天山,他说他要在那里过逍遥的日子,母妃她,她不在了。”
我怔住,这些问题再问下去,就只剩下悲伤。
“父王去世后,母妃就自尽了,她说不能让父王一个人太孤单。”信缓缓地诉说着分别后的人事变迁、悲欢离合,语调波澜不惊,但我听着却阵阵想哭。
他说晋州兵败后,越哥哥自己独自北上,非哥哥带着信往南走,凌玥不知所踪。然后他和非哥哥在安州的时候遇上了容若,非哥哥让信往前逃,自己和容若交手,就这样,他和非哥哥走散了。后来,他身无分文,干了几天偷鸡摸狗的勾当,终于有一次被卢济民看到了,和卢济民打了几个回合,被初过撞上,把他带到这里来。
这就是他分别后的人生轨迹,听上去和他的语调一样,平平淡淡,但这牵扯到多少的人和事,伤和痛,语言已经没有办法描述。
这也是我们慕容家最后的结局:分崩离析。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把我的名字改成桓凌夕,一是因为,叫了二十年的名字,突然改了,有点怪怪的;二来,我不喜欢“桓”这个姓,它对我意味着耻辱和伤痛。所以,后来,人们也逐渐忘记我应该姓桓的,以为我就是复姓慕容。
信讲完了,我也把我分别后的遭遇用简短的几句话做了个概括,我的描述也是淡淡的,但信的眉头紧锁,我浅笑道:“我的人生其实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了,那就是:纠结。”
信默然不语,我们就一直呆呆地坐着,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好像体重都轻了不少。信好像也有这种感觉,长吁一口气,轻轻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信除了睡觉和解手不在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黏在一起。互相讲着曾经的岁月、年少的时光和对方的改变。没话说的时候,我们就抬头看看天,有一天还到郊外骑马,当然,也少不了花铸这个跟屁虫。不过我已经习惯他跟在我后面了,对他,我已经习惯视而不见,当他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