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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远观黄鹤身影,我却愈来愈觉得,此人绝非我所耳闻的那种等闲之辈。
沉稳微笑的皮相之下,看似暗藏着令人毛发悚然的恐怖东西。
他是一只深藏不露的野兽。
脸上浮现笑意,朝着猎物逼近的野兽。
虽然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却毫无可乘之隙。无时无刻不在侦察对手的表情或弱点。
宛如放在兔群之中的一匹狼。
而且,这匹老狼因为披了兔皮,周围兔群并未察觉它就是狼。
这样的印象,深印我心。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想不起来,曾在何处与此黄鹤相遇过。
不久,偶然一瞬间,我和黄鹤对上了眼。
黄鹤察觉,我偶尔会将视线移至他身上。
于是挨近旁人,附耳私语某事。
竖耳倾听之人,随即也挨近黄鹤耳畔窃语。
黄鹤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我这边。
目光祥和。
我可以猜想得出,当时黄鹤和旁人说了些什么。
“那位僧人是何许人也?”
或许,黄鹤向旁人如此问道。
“那是青龙寺的不空和尚。”
被问之人当然如此作答。
黄鹤自席间起身,走向我这边,正是贵妃舞蹈刚结束之时。
“阁下是青龙寺不空师父吗?”
黄鹤恭敬行礼后,向我问起。
“正是。”
我点头致意,黄鹤又说:“在下黄鹤,是随侍贵妃的道士。”
“刚刚曾听晁衡大人提起。”我答道。
奇妙的是,这样近距离对看,远望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危险气息,竟彻底自黄鹤肉体中消失了。
先前我所感受到的印象,仿佛全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黄鹤向我问起。
“是的。”
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您……”黄鹤又问。
“为什么呢?”
“刚才您用那样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请恕我失礼了。您像极了我的一位旧识,所以一直窥看您。您当然是别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说的一半是事实,另一半则不是。
“听说您不久就要前往天竺。”
“是的。我打算五天后出发。”
这样回答时,我的脑海突然恢复了记忆。
西域。
我在敦煌见过的那位掷短剑男子——大概是因更接近地端详黄鹤,加上他说出“天竺”这句话,才让我恢复了当时的记忆。
从手中掷出的腾空短剑。
围观群众们的惊叫。
刺入女人额头上的短剑。
以及缓缓升高的绳索。
攀爬绳索而去的男子。
二十九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在我脑海里苏活了过来。
“有生之年,我一定与你作祟!”
“皇上,从今天起,你最好每晚都想到我,想得颤抖难眠。我恨你!千万别忘了……”
自天而降、蜷曲在地面上的绳索。
凡此种种,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名男子。
黄鹤。
正是当时掷剑的胡人。
亲手掷出的短剑,贯入妻子额头,诅咒后消逝的男子——如今笑容满面,站在我的眼前。
此人且以随侍贵妃的道士身份,时常陪从皇上身边。
究竟什么原因,短剑男子此刻会这样出现呢?当时,我的背脊不由得寒毛直竖。
因为黄鹤虽然笑容满面,和善地凝视着我,那眼神却丝毫也不放过我内心任何细微的感情波动。
〔六〕
不久,我便自长安出发前往天竺了,旅途中却始终怀抱着某种不安。
那就是关于黄鹤的事。
那名胡人男子一黄鹤为何随侍皇上身边?我不停地思索原因。
依照当时从天际传来的话,黄鹤想必图谋加害皇上。
究竟黄鹤有何打算?如果他想杀害皇上,应该不乏机会,他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或直接夺取其性命。
黄鹤与贵妃随侍君侧,已过去了四个年头。这段期间,我不认为黄鹤毫无下手的机会。
黄鹤一直没有出手,是否表示,他